2008年12月，上海市闵行区人大常委会就部分预算项目初审举行听证会。作为公共财政预算的积极探索，这在全国还是第一次，引起各方关注。而早在这之前，由中国政法大学宪政研究所和财政部财政科学研究所共同承担的“中国公共预算改革研究课题小组”，已把关注的目光投向了这里。
2010年12月9日至11日，闵行区人大常委会举行了为期两天半的“闵行区2011年部分预算项目初审听证会”。这次听证的内容包括农民直接补贴、物业共建、民办教育扶持、教育辅助服务购买、公共自行车服务5个项目，参加听证会的专家、代表、市民近260人次。
记者目睹了这次听证会的全过程。
12月11日，星期六，63岁的闵行区人大代表钱天信起了个大早，兴冲冲地出门赶往闵行区区委党校——听证会会场。这是他参加的第二场听证会，“前天我是‘物业共建’项目听证会的陈述人，今天我是旁听人。”在会场报到处，钱天信这样告诉记者。
公共自行车是百姓关心的项目
上午9：00，听证会主持人、闵行区人大常委会城建环保工作委员会主任杨耀昌宣布针对“公共自行车”的预算项目听证会开始。
9：10，闵行区政府建设和交通委员会(下称建交委)副主任李建江陈述了《关于2011年公共自行车服务项目预算编制情况的报告》。他介绍说，至2010年底，已经投放公共自行车1.9万辆；2011年，预计新增公共自行车7000辆，每年每辆车综合费用998元……按2.6万辆计算，预算投入2594.8万元。
所谓“公共自行车”，就是区政府为鼓励居民“低碳出行”而采取的惠民举措——由区政府出资租赁永久自行车公司的自行车，在区内设置若干自行车网点，按“一户一卡”制允许居民免费办理诚信卡，居民可刷卡使用自行车。
“别小看公共自行车，这是我们区老百姓非常关注的项目。”闵行区人大常委会工作人员周行君透露，按照该区人大常委会有关规定，500万以上的预算项目要接受人大常委会的初步审查监督，该项目显然位列其中。
办好事也要精打细算
“项目是有成效的，但是预算的数字太粗，建议重新编制。”第一位代表陈述人、闵行区人大常委会委员杨海表示：“增加一辆车，一定增加998元的成本吗？居民买一辆车，前期有投入，后期就是补胎、打气、看管等，也不用每年花998元!还有，2011年计算的2.6万辆中，应该减去2010年已经有的1.9万辆，怎么还用2.6万辆去乘以998元？”
“推行公共自行车是好事，但是应该精打细算!项目陈述的时候，别光说优点，不足也应多总结。”杨海说。
听到这个意见，钱天信点了点头。而坐在杨海斜对面的李建江则脸颊微红，建交委主任吴仲权笑着向杨海颔首致意。
会场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。闵行区人大代表陈茂华对广告经营收入数额提出疑问；闵行区人大代表陈惠敏针对“一户一卡免费办理导致部分卡闲置”问题，建议收取一定的办卡工本费。
居民陈洪在参会之前曾深入调研，他说：“我区究竟需要多少辆公共自行车？建议政府转换角色——将购买服务转为‘服务为主，提供服务为辅’，更多考虑对个人购买自行车的优惠。”
“专家陈述”环节，复旦大学公共预算与绩效评估中心主任、副教授苟燕楠说：“刚才代表、市民提出的问题都很好，建交委编制预算时，应该研究解决公共自行车和公交、轨道交通之间的衔接定位问题……”
国家会计学院博士赵敏认为，在编制预算时，还应加强成本核算，将固定成本、可变成本、边际成本等予以详细交代，将998元的构成进行细化；建议积极调研诚信卡的退出机制等。
我们会尽量吸取大家的意见
10：00左右，听证进入互动阶段。
闵行区人大常委会副主任凌耀松率先发问：现在的自行车是如何配置管理人员的？工资标准是多少？
李建江答：100辆车配1个人，现在有270个管理人员，一年一人4万元，比平均工资略高一点。
凌耀松又问：居委会负责办理诚信卡，居委会有能力掌握人员户籍情况吗？
李建江答：居委会可以初步掌握。另一方面，我们电脑中设置系统，如果一家三口都来办理，会显示的。
凌耀松再问：居住在其他区的上海市居民是否可以办理？
李建江答：可以，根据户口办理。
凌耀松追问：如果户口没有过来，怎么知道是不是我们闵行的人在办卡？
李建江答：可以凭房产证办理。这一块，确实还需要完善。
听证会上，问答气氛十分热烈：
——闵行公共自行车的水平究竟如何，怎么选的永久自行车公司？
答：永久自行车是经过招投标选中的，由工商部门和其签订的承包租赁合同。
——能否设流动自行车网点？答：网点问题，确实需要研究。
——可否聘请其他自行车公司来监督永久自行车公司？
答：聘请监督是否可行，需要研究。现在不能回答，我们必须依法行政。
——“一卡一户”很难操作，建议收成本费，可以吗？
答：最近物价这样涨，我们再收费，老百姓会说：建交委又要收费了!
……
吴仲权最后表示：“我们的规划还有待完善，我们会尽量吸取大家的意见。”
11：30，听证结束。杨耀昌说：“今天大家为人大审议、政府考察项目，提供了非常好的建议。我们会将听证会情况报给人大常委会。旁听人员如有书面意见请提交。”
在钱天信等旁听人看来，“越是和民生相关的项目，意见碰撞得越好；相信这些意见，有利于政府制定政策、高效运行”。
种植苗木，为什么不能获得同等补贴？
对苗木种植与粮食、蔬菜种植的农民给予不同标准的补贴，在听证会上引起与会者热议。
“种植粮食、蔬菜的补助比较高，种植苗木的补贴比较低，能否增上去？”浦江镇永新村村委会主任、区人大代表陈建华问。
公众陈述人、来自闵行区浦江镇建新村村委会的邱仁芳也表示，种植苗木是上海市政府倡导的，“苗木种植的农民一样也是失地(土地已租给企业)农民，为什么享有不同补贴？建议同等补贴。”
闵行区政府农业委员会张曹明科长答复说，对苗木种植，现在没有鼓励性的政策，因为闵行土地紧张，且承担着上海市“菜篮子”工程的保障任务，希望企业能调整，种植苗木不要太多。他还建议：“可以进行种植调整，每亩补贴3000元，退林还耕。”
“可是，我们当初种植苗木的时候，是市里鼓励的啊!”邱仁芳说。
这时，区政府农业委员会主任刘明接过话筒补充说：“把林木调整为耕地，每亩补偿3000元，我们是和浦江镇人大代表商量过的。”
邱仁芳依然不赞同：“退林还耕，不是我们村委会一方说了算的，我们已经和承包土地的企业签订合同，要企业同意才行。”
刘明最后诚恳地表示：“苗木问题涉及产业结构调整，具体补贴数额，我们回去再研究。”
物业共建，有没有“退出机制”?
所谓“物业共建”，即由闵行区政府出资，与该区一些旧小区的居民共同承担物业费用，以改善这些旧小区硬件差、居住环境差的境况。
该预算项目得到了旧小区居民、人大代表的支持。听证会上，人大代表陈述人钱天信代表、莘庄镇莘松三村居委会主任陈惠敏代表等列举了该项目的很多优点。
不过，更多陈述人在赞同该项目的同时，提到了“退出机制”问题。“物业共建改善了居民生活，在目前尚无更好办法的情况下，同意这一预算安排，但是它并非正常的市场手段，所以政府应该有退出的规划：什么时候退出？怎么退出？”闵行区人大常委会委员杨海说。
该区梅陇镇人大主席唐曙建也赞同这一观点，他建议政府制定一个中、长期的退出机制。公众陈述人蒋晨认为，物业共建中的“退出”问题，是该制度最大的问题，应该先对退出机制进行量化、细化。
“这个项目的难点在于‘如何进退有序’，政府也很难，最后可能还是‘难难合作’，这就是听证会的意义所在，道理越辩越明。”苟燕楠说。
闵行区住房保障和房屋管理局局长韩朝阳回应表示：“制度设计方面确实有缺陷，退出机制确实考虑不足，这可能是一个长期的过程，我们会进一步研究深化。大家的意见，我都记下了，带回去研究。”
